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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兒咬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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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兒咬鉤

明月當空照。

教坊司中, 管弦絲竹聲不絕於耳,伴隨著女子的溫言軟語、低吟淺唱。

德音、蔔子衿穿過掛上宮燈的長廊,來至一間有侍衛把守門口的雅室。

不等侍衛拔劍阻攔, 蔔子衿已踹開了兩扇雕花木門, 帶著德音沖了進去,

雅室內的畫面香艷至極,男男女女在這種場合下都十分放得開。

朝上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, 原是假正經,他們在這裏和那些官妓當真是情意綿綿、你儂我儂的。

“喲,又來了兩個小娘子, 怎麽戴著帷帽?見不得人嗎?”一個油光滿面的官員嘲笑她們。

“這是哪一家不懂事的女眷?倒跑到這裏來撒野了, 還不將她們趕出去。”坐在陸元照下首的一名官員板著臉訓斥道。

這群狎妓的官員中, 陸元照的品級最高,他們怕掃了陸元照的雅興,已有官員站起身準備驅逐德音與蔔子衿。

陸元照捏著琉璃酒盞, 淡淡道:“這兩名不懂事的女眷是本官府上的,諸位見笑了。”

他指向德音,“這是本官的小夫人阿史那氏。”又指向蔔子衿,“這是本官的義妹蔔氏。”

方才對德音、蔔子衿出言不遜的兩名官員皆跪在地上向陸元照告罪, 他們的身子抖得厲害,說話的聲音也是顫顫的。

陸元照嘆了一口氣, “你們先出去吧, 本官尚有些家事要處理。”

眾官員退至門外, 官妓們也退了出去。

不一會兒,雅室內傳出瓷器碎裂、拍案爭吵等等雜音。

眾官員面面相覷, 恨不得要將自己的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頭的動靜。

“北境女子便是野蠻,平日裏都是陸次輔將我們罵得狗血噴頭, 沒想到一物降一物,你聽聽裏頭那位小夫人罵的話,她罵十句,陸次輔才敢還嘴一句,這陸次輔也有被女人罵得張不了口的時候,有趣!有趣!”

“早聽聞陸次輔對他家這位小夫人言聽計從,愛得和自己的命根子一樣。”

“想必這位小夫人也是個能伺候陸次輔銷魂快活的大美人,要不陸次輔隨我們到教坊司中來為何只喝酒不召妓呢?”

“雖未見過這位小夫人的臉,但瞧她那水蛇腰,便知道是個可愛的小妖精了。”

眾官員你一言、我一語嚼著舌根子。

雅室內,德音與陸元照同坐在案後,陸元照忙活著沏茶,德音大聲囔囔著:“你個死鬼!我一日未看住你,你便在這裏花天酒地。你要是沾上了臟病,再也不許回家來見我。哎呀呀!我辛辛苦苦為你懷著肚子裏這塊肉,這就把這塊肉撞掉去……”

陸元照遞上清茶與德音潤潤嗓子,摟著她的肩膀親了她面頰一口,而後兇道:“阿史那氏!你這個妒婦!你算個什麽東西!本官瞧得上你,才容你在本官府上,還不給本官滾回家中去,別在這裏給本官丟人現眼了!”

蔔子衿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個青花瓷瓶摔在地上,陸元照怕德音摔東西會傷到自己,所以將這件比較危險的差事派給了蔔子衿。

蔔子衿白了一眼這對膩膩歪歪的夫妻。

他們倆坐在那兒光動動嘴,倒苦了她拿起室內的這些能摔打的東西一樣樣摔在地上。

陸元照朝蔔子衿招招手,示意她過去。

蔔子衿罵罵咧咧走過去。

陸元照:“悠悠,你到我臉上狠狠抓幾下。”

蔔子衿:“音音的指甲比我長,她抓你的臉更合適。”

陸元照:“我怕弄疼了她的指甲。”

蔔子衿氣不打一出來,“我拿指甲抓你的臉,我的指甲就不疼了?”

“我來,我來。”德音剛欲擡手,蔔子衿就抓住了她的手。

“音音,這種體力活還是我來比較好。”蔔子衿照陸元照的側臉狠狠一抓,抓出了三道血痕,又往自己手掌心啐了一口,用力扇了陸元照一記響亮的耳刮子。

德音一怔。

蔔子衿解釋道:“做戲自然做全套,我是不願意咬他的臉,音音,你咬一口,”

“咬他做什麽?”德音不解。

蔔子衿:“我見市井潑婦鬧起來便如瘋狗一般。”

德音看了一眼面色陰郁的陸元照,“還是不要了,你在阿照臉上抓出的三道血痕,我看著就覺得嚇人。他要是破相了,我成日對著他這樣一張臉,也——”

德音止住了話茬,沒有繼續將這些難聽的話講下去。

她一向是個“以貌取人”的小娘子。

陸元照怒色沖沖地開門走出去,外面的官員看見他臉上的傷,各個心懷鬼胎,

還沒到第二日,陸次輔被自家小夫人抓破相的醜事便在京中大小衙門傳開了。

聖徽帝將陸元照召入宮中,斥責他流連教坊司,又下旨稱讚德音規訓夫君之舉,並賜與她二品夫人的誥命。

京中貴婦竟以德音為榜樣,原先不敢約束自家夫君的,也會說這樣的話。

“你看,人家陸次輔官居二品,只因有個賢內助,連陛下都稱讚那阿史那氏的賢德,你這麽多年官做不大的原因,還不是因為不似陸次輔那般懼內。”

後周太後又降旨,命陸元照將德音由妾室擡為正室,還賜了一柄玉如意給德音。

德音本要進宮謝恩的,但此前聖徽帝說了不想再見到她,她也只得在皇城外,要那些伺候周太後的女官轉達自己對太後娘娘的謝意。

周太後的這道旨意是陸元照特意求來的,若沒有教坊司那件事,小周後必會阻攔陸元照將德音擡為正室。

而今小周後親信陸元照與德音二人之間有齟齬,對德音遲早有一日會厭棄陸元照深信不疑。

五月末,禮部順利完成對四夷館譯字生的考選,禦史楊宜彈劾陸元照在主持禮部考選四夷館譯字生時貪汙受賄,六科廊言官紛紛附議。

聖徽帝借題發揮,欲下旨將陸元照拘捕入北鎮撫司刑訊,卻被周太後召去慈寧宮話事。

有周太後這座靠山在,陸元照在內閣的位置屹立不倒,聖徽帝也發落不了陸元照的生死。

京官們慣會見風使舵,見周太後的勢力強於聖徽帝,那些搖擺不定的“墻頭草”打定主意倒向周太後這一邊。

這日,德音在陸府書房中替陸元照抄錄《朋黨錄》,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眶,問那張書案後手不離卷的他道:“你當真能夠全身而退嗎?”

“並沒有十成的把握。”他端起茶盞,抿了一口清茶。

“那有幾成?”她問。

“你過來親我一口,我便告訴你。”他擡眸。

德音丟開筆,濺了一袖的墨。

“人家問你正事,你卻這般不正經,你要害得我守寡,我是定然守不住的,明年就帶個新郎婿去你墳頭燒紙。”

陸元照輕笑了幾聲,“也難為你守寡改嫁後,還要費心思將我從棺材裏氣活來。音音,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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